山水崛强 仍不失其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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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温酒祭风尘(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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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只向东风赠别离


接下来的几天,梅长苏几乎是放空的。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凭意志和习惯在运作。他面无表情地安排随行太医包扎,发现中的是毒刀后,火速派车将萧景琰送回金陵,让蔺晨即刻医治,遏制毒素发展。太后悲恸难抑,不顾身体,日日夜夜守在景琰身旁,甘愿替蔺晨打下手,唯求景琰恢复如初。给景琰治伤的同时,他请皇后柳氏出面,替萧景琰组织会审,审问捉拿的刺客——滑族女子白苓。审出来那女子是秦般弱手边的亲信,原本是瞄准了梅长苏的,不想竟被当时已经醒来的萧景琰挡了去。闻此,梅长苏面色并无波动,只是突然沉默下来。 


好在,北境军早已有新上任的将军管理,因此正好留京的萧显庭再次接过了监国的大任。朝中虽无主,却也井然有序。众大臣都明白,如今皇帝有难,他们更该肩负苍生的重担,因而也更加兢兢业业地工作。


过了那段最忙乱的时期之后,梅长苏感到自己陷入了深深地空虚。他常常晨起,看着窗外飞过的早雁,意识到已经入秋了。然后,麻木地完成手头的事务。可这皇城,这熟悉的建筑,竟突然变得那样陌生。他仍然上朝,思路仍然清晰,可再难当堂言政,即便是说话,也再无雄辩之风。赴北境前那惊艳的朝堂论辩,竟似昙花一现;如今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低低地说一声:“这样可以。”或者,“这样不行。”然后,写上长长的奏折。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他的身体,他好容易治好的火寒相冲之症似又有复发之状。


一日他去看景琰。特地挑的深夜,太后约莫已经睡下,蔺晨也昏昏欲睡。有太医守着,但梅长苏持着之前萧景琰给的令牌,让他下去了。萧景琰依旧没有醒来。梅长苏站在龙榻前,看景琰的脸色青黑得可怕。他想问蔺晨,究竟是怎么治的,竟让那么强壮的一个人瘦弱成这个模样?!却是问不出口。治了那么多年的火寒毒,他也知道,解毒难,难于上青天。那刀是正中腹部,怕是毒素那时便侵入了五脏六腑,蔺晨能让景琰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长苏?!你在这里作甚!”蔺晨被一个失魂落魄的黑影惊醒,看到静如死水的梅长苏的眼,吓了一跳。


“看看他。”梅长苏张开干裂的唇,哑着喉咙说。


“哎哟你啥时候来不行,非挑现在来,吓死小爷我了……”蔺晨说着,突然停下来,看了看梅长苏的脸,赶忙拉他坐下,“我的祖宗!你在干些啥?!怎么脸色成了这个样子?!”嘴里说着,眼里看着,手上忙着诊脉,一脸无可奈何,“我说你悲伤也得有个度,你看看你,我爹好不容易给你调的药,你又没喝不是?原本身子就比常人虚,哪里经的住这般的扛呀!再说,你还不信我的医术?不把你的萧景琰完完整整还回来,我就不姓蔺!”


“……蔺晨你别说了,景琰他现在怎么样,毒素逼出来了吗?”梅长苏有气无力地说。


蔺晨翻了个白眼,嘀咕两句:“满脑子萧景琰,满脑子萧景琰……”见梅长苏没什么反应,便把声音放大了些,说:“他没事儿,毒已经排的差不多了,只是五脏六腑仍有残留,如今身子比较虚。要恢复常人,可能还得我爹帮忙调养。这滑族女人的毒真是难解,我竟未曾见过。”


梅长苏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儿,看着萧景琰沉睡的脸,起身谢过蔺晨,便离开了。


又过了数日,萧景琰勉强能睁开眼睛,呢喃二句。蔺晨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梅长苏。梅长苏奔到寝宫时,萧景琰却已为了那短短的醒转付出太多体力,早又沉沉睡去。梅长苏并无失望,倒是略带兴奋地听蔺晨报告萧景琰的情况,说了什么话,喝了多少水,吃了多少粥……


听着听着,梅长苏眼眶一热,匆匆告辞。


朝中一切平顺,秋税征收开始,各地丰收,国库日渐充盈。北燕派小股部队试探几次后,最终还是选择边贸。新帝派手下亲信的外使亲自求和,要求恢复贸易,并为之前的毁约致歉。大梁齐王萧显庭代表朝廷与北燕议和,敲定了不少有利于大梁的条文。梅长苏依然做他的知制诰末使,但随着景琰病情的好转,梅长苏也一点一点地回到自己的状态,妙语连珠,才华横溢,在朝堂上提出了许多颇有建树的意见。他也开始渐渐参与到一些国策的制定中,越来越多地引起朝中人的注意。因此,那日齐王召见他时,他并不惊讶。


他几乎未曾见过显庭。打他知道他的存在起,他就一直靠着列战英他们,了解他的动向,又用锦囊给萧景琰提示,加上萧景琰自己的智谋,将他从掖幽庭救了出来。进齐王府前,他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期待?感慨?无奈?


无论如何,当他进到府中,见到长身玉立、雄姿英发的显庭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在老去。尽管他仍然敏捷、理智而冷静,但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少了显庭身上那种朝气、那种光芒、那种改天换地的蓬勃野心。尽管景琰治下的建明年间,朝局不可谓不新,可梅长苏在看进显庭眼中的那一刻便明白,他定会带领大梁走向下一个辉煌。


“先生。”不待梅长苏反应过来,显庭竟先行行了拱手礼,“久闻先生才名,朝堂上远闻先生策论,方知先生才高八斗;如今得见,更是佩服先生眉宇间泰然自若之色、行动间遗世独立之风。”


“殿下过奖了。”梅长苏回礼道,“承蒙殿下厚爱,梅某惭愧。今日得见齐王殿下,神采飞扬器宇轩昂,更加深信大梁国运之光明。”


听完此语,显庭脸上似有愠色,但他并未深究,只是又笑着说:“今日请先生前来,是有几桩朝政要事想请教先生。”言毕,做了个“请”的手势。梅长苏也不客气,跟着显庭进了内屋。


整整两个时辰的阔论,从午后到晚间,两人竟是片刻都未歇息。政事早就议完了;两人谈论得更多倒是治国经纬。显庭眉眼颇似祁王,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他谈吐的姿态却与祁王不同:他的父亲更多一分锐气,而他更多一分内敛。梅长苏猜测,这分内敛是从何而来的?是景琰的言传身教赋予他的吗?还是他在掖幽庭的生活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呢?


可无论他有何种过去,如今的萧显庭,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出身和他身上烙下的苦难。他温润如玉,待人接物谦和有礼,言谈举止刚柔并济;可更重要的是,他在面对政务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全面和成熟,早已大大超出了同龄时的萧景琰。梅长苏必须承认,萧景琰对萧显庭近乎无保留的信任和重视,绝对不仅仅因为这孩子身上的血脉,更是因为他那外圆内方、利物不争的品性和气度。梅长苏见过太多与世间的黑暗同流合污的人;而显庭,在夹枪带棒的指责和明嘲暗讽的非议前,依旧选择了坚守自我。


无论显庭最终能否成为皇帝,他都会是大梁的中流砥柱。只是不知道他的看法……


梅长苏想了想,还是把试探的话咽进肚子里,起身告辞。毕竟,景琰早就告诉过他显庭的打算;况且在显庭看来,他不过是个外人,过问不但无礼,而且失当。


可显庭却突然叫住了他:“先生还请留步。”


“嗯?殿下有何吩咐?”梅长苏回身再拜。


“本王……我……”萧显庭有些局促地换了自称,让梅长苏警觉起来。“我是一时好奇,想问问先生的私事,还望先生勿怪。父皇与先生……是故交么?”


一时间,万千记忆奔涌而来:少时的玩闹,学堂里的应和,芷萝宫的糕饼,山间的谈话,旷野的行军,战场的奔驰,相别的不舍,筹谋的同心,再会的欣喜……所有,所有的画面,仿佛从显庭认真凝视着他的双眼中喷薄而出,在梅长苏面前,展成一面斑斓而壮阔的锦缎,书写着两人相伴而行的一生。


该如何去说呢?


梅长苏只是笑了笑,“确是故人。”言罢,拱手道,“梅某告辞。”


萧显庭看来还有很多话想说,可终究是忍住了,也回礼道:“先生慢走。多谢先生指点……”


梅长苏只是躬身退出府门,转身走近无边的彩霞中去。


不知不觉,便到了景琰的寝宫门口。梅长苏拿出令牌,走了进去。


太后也在。梅长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马上平静下来:太后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那一瞬间梅长苏便知道,早就瞒不住了。


“母亲,”萧景琰嘶哑的声音从床榻间传来,“他……他,我……”


“我知道。”太后说着,红了眼眶,施施然起身,走到梅长苏跟前,细细地看他。并没有伸手触碰,也没有问话,只是看着。梅长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哀伤而感怀的眼神,心中也不禁染上几分悲凉。可他只是低低地说:“静姨。”


太后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侧身掩面而泣。


“什么时候……”梅长苏颤抖着声音问。


太后静静地平复了一会儿,方才闷声道:“那颗珍珠……”顿了片刻,又说,“景琰让我去熬黄芪汤,我便熬;让我去查火寒毒,我便查;我看着景琰手里握着那颗挖出来的珍珠,便知道是你……”


梅长苏不禁按住了腰间的锦囊。锦囊里装着的,正是那颗珍珠。


太后不敢再看梅长苏,眼神躲过他,怯怯地问:“这些年……”


“静姨没事儿,我早好了。”梅长苏故作轻松,“琅琊阁的老阁主,到底是名不虚传,没受什么苦头……倒是景琰,景琰怎么样了?他恢复得可还好?”


太后掩饰自己的悲伤,忙坐到床边,“景琰他现在好多了……能吃些稠粥,也很能睡,能说很多话了。蔺大夫说,他已经可以动身去琅琊阁修行逼毒了;修行保养后便可完全恢复。”


梅长苏点点头。侵入五脏六腑的毒,怕是不那么好解。梅长苏能看出来蔺晨已经是倾尽全力把毒素克制在表层,为了景琰能活得更长久,修行必不可少。只是……


“……景琰想要退位。”太后看到萧景琰示意的眼神,叹了口气,告诉了梅长苏。


“长苏……”萧景琰长长地吟出一句,“……过来……”


太后起身,把位置让给梅长苏,小声地说,“小殊……静姨知道,你打小和他关系最好。好好照顾他。”言毕,很快地离开了。


梅长苏到榻前,看着萧景琰。脸色依然灰败,却比毒发那几日好得多,眼中也有了神采。梅长苏握住萧景琰的手;他意识到自己很愿意这样一直陪着他。


“长苏……我也觉得累了。让我退位。”萧景琰慢慢地说,“显庭很有能力,他监国没有问题;显钰也很有天分,功课做得很好。两兄弟情感深,心也正,我很放心的。”


梅长苏没有说话,只是握他的手握得更紧。


“别那么用力。”萧景琰勉强笑了声,动了动手指,“疼。”


梅长苏赶忙放开。


“我都想好了,朝堂论礼。显庭没有皇室宗牒,好歹也算是义子。我找大儒,看看礼法。品评才能。我修行时,仍是显庭监国;显钰稍大些后,再……”


“景琰,”梅长苏柔声说,“按才能,显钰几乎没有可能。年龄的差距摆在那里。朝臣们恐怕……”


萧景琰却又扯出一个虚弱的笑。“长苏……你还没懂?无论朝臣如何选,众望如何归,我……我至少要给显庭一个交代……”


接下来,梅长苏陪着萧景琰坐了很久很久。坐到星斗漫天,坐到月色入户。他没有再试着反驳萧景琰。他心里明白,无论是景琰,是他,还是静姨、纪王叔,他们都知道显庭的存在,都不想再辜负他。无论最终不知内情的人们如何选择,至少,显庭会被肯定;而若是他们的努力最终成功……显庭也绝不会辜负这个宝座。


景琰睡去了,梅长苏轻手轻脚地离开。水牛耕了太久的地,绷了太久的力,的确该休息了。


三天后梅长苏便亲自送萧景琰出城。他把叮嘱写成锦囊,挂了很多在景琰的马车上。景琰还有些虚弱,看到锦囊也笑得有气无力,可他眼里的神采让梅长苏明白,他们一定会再相见的。他也期待着那一天。告别时,梅长苏把珍珠给了萧景琰:“你还欠着我呢。”


萧景琰挥挥手,马车走了。


东宫未立,七珠亲王、齐王萧显庭代行监国之责,在太后临朝听政下主持朝政。皇子萧显钰仍师从黎崇老先生,潜心圣贤之道、治国之法。皇后柳氏掌管后宫,教导皇子,依旧母仪天下。众臣兢兢业业,勤政爱民,未敢有丝毫懈怠。列战英替齐王赴北境监军,威望甚高;蒙挚仍作禁军大统领,提拔了一众青年才俊,军中风貌焕然一新。


梅长苏则步步高升,不久便接替年事已高、上书乞骸骨的柳澄柳大人,做了钦定的中书令。众臣叹服于他的才华,也并无异议。事务繁忙,梅长苏常常忙得焚膏继晷;好在他病已痊愈,为了能与景琰重逢,又一直坚持调养身体,故而无甚打紧。只是夜阑人静之时,他也常常临窗远眺,望着琅琊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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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正文完结,下下章番外一,后面的五篇番外就收到本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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