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崛强 仍不失其故我

关于

【靖苏】温酒祭风尘(三十二)

全文走tag。

愿意给lo主的《温酒》同人本赏个脸的请戳:印量调查

还差三本就可以开印了……至少让我凑齐十本啊谢谢各位(哭唧唧😢

如果点不开微博的可以在帖子下留言告诉我你萌想要……

本章,两人终于相见了XD

====================================

(三十二)灯火阑珊处


走在蜀山,萧景琰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初夏的山里,气温仍比较低,空气里充斥着树叶、溪涧和青草的清香,清凉的感觉顺着鼻腔灌入肺部,将凉气送往全身,仿佛打通了他全身的筋脉,让他浑身舒爽了起来。他不禁微微仰头,看着山间的流云,意识一点点放空。


“陛下,不远了。”列战英轻声说。


萧景琰这才从冥想的放空状态醒转过来,看了看身前的路。被历朝历代的百姓们踏过的小径,土壤和小草交杂,曲曲折折地顺着山势,通向幽深幽深的深处。他有时会想,无论是林殊,还是梅长苏,他与他相遇的过程,都像那道路一般,寻寻觅觅、 弯弯绕绕,有时甚至因为不见前路而迷茫、徘徊、痛苦。可支撑他一步一步沿着道路走下去的,恰恰是在那看不见的地方燃起的希望,像一团火,照亮雾中之路。他又觉得,这二十多年的隐忍、期待、寻找真相,也是如此,默默忍受前行路上的孤独、背负旁观者的闲言碎语、抵御叵测者的明枪暗箭,就是因为期待在走到尽头的那一刻,终于能够问心无愧地面对天地良心。这两种希望,异曲而同工,却都有着亘古不变的刚毅风骨。


绕过最后一道弯,山帘豁然打开,眼前是一片广袤的天地。阳光有些刺眼,可照在身上是暖的,蒸干了萧景琰身上因在山间穿行而截留的湿寒,更照亮了他的心情。


他就要见到梅长苏了。


一步,一步,一步。每往前走出一步,他脑子里便闪过一幅画面:小殊的骑射功夫,小殊的锦绣文章,与小殊的行军夜漫漫,送小殊上战场长戚戚;梅长苏低眉浅笑,梅长苏指点江山,和梅长苏煮酒论剑,同梅长苏品茗赏雪。他曾以为他的好友永远地离他而去……可当他试探过列战英和蒙挚、审问过江左盟叛员、反反复复阅读过那些绵延十数年的锦囊后,他再也无法分开“林殊”和“梅长苏”这两个名字。他们,明明就是一样的,纵使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清淡如梅;可才华不会变,志向不会变,一身傲骨不会变。


后来,他又收到过梅长苏的锦囊,教他以怀柔招抚滑族遗属,捉拿八神帮散落在各地的余党。句子依旧带着刻意的生疏,可字里行间透出的隐隐的挂念却让萧景琰想要当面见一见梅长苏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去一趟川蜀,名义上是除掉八神帮,实际上除了见到梅长苏,还可以树立显庭威信——萧景琰佯装告病离开金陵期间,由显庭监国,以显庭的才能,定不负众望。此计定下后,他便带上贴身侍卫,微服私访离开了京城。


梅长苏隐居的地方,是荒僻山间的一个小村。村中人不多,却都是淳厚朴实之辈,一来不会闲言碎语,二来可以掩护行踪。梅长苏住的离村民们稍远一些,宅子也比民房大,却到底比不上金陵的梅宅那般气派,从外面看来竟算得上简陋。萧景琰看了不免有点心疼:以他现在的身体,住这样看来漏风的房子?莫不是战英找错了?


仿佛看出了萧景琰的疑惑,列战英轻声接话:“就是这儿了。陛下,是通报进去,还是……”


“不必。”萧景琰说,“派护卫,王志进去。梅长苏不认识他。让他进去说,外面有客求见。”


列战英吹了个口哨,王志便从不知何处闪出来。列战英小声嘱托了他,王志紧锁眉头,点点头。方欲行时,萧景琰叫住他:“等等。”


王志回头,只见他的陛下表情有些挣扎。但萧景琰还是颤抖着手,从襟里掏出一方手掌大小的木盒,递给王志:“把这个,给梅长苏。好生揣着,切勿丢了。他不肯见我没关系,这东西必须交到他手上。”


王志迟疑了一会儿,紧紧捏着那盒子进去了。萧景琰看着王志有些紧张的背影,忍不住压低声音喊:“轻点儿!别捏坏了!”


站在宅门口的隐蔽处,将自己隐藏在树荫下,萧景琰仰起头叹了口气。他看到树叶的罅隙间漏过的点点日光,看到蓝天,看到白云的一角。已经快要正午,日光柔柔地烤热他的脸颊,暖暖的山风扫过他身。他想,这就是等待的感觉。少时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时间贱,过得快,也不怎么留恋。十九岁之后,一切都变了。他等真相重现,等林殊安眠,等一个河清海晏,这些等待都很漫长,长得看不到尽头。可就在这和风旭日的夏天里,他却突然觉得,这近四十年的人生里,唯有这一次等待,最不可即。


原因很简单。其他所有的等待,都是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的,他在等待的时候,可以期待它们的实现;可唯有这次,他是把选择权,交到了他深爱的人手中,他无能为力,只能赌。他固然可以期待一个好的结果,却同样要承受相忘于江湖的危险。手无寸铁地等待着,仿佛自己脆弱又逞强……


不知等了多久,木门吱呀地开了。萧景琰抬头,先看到的是王志,便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要离开。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越过他和宅门的距离,轻柔而淡然地说:


“陛下这么快就走,不喝一杯水?”


萧景琰停下脚步。这声音,是他。可是,万一不是他呢?无论如何,还是回头看一看好。如果是王志作弄他,他就罚他……罚他……罚他什么呢?他又没违法……


胡思乱想间,萧景琰迷迷糊糊地转过身,看到的是站在侧边的王志,然后是另一侧的列战英。夹在他们俩中间的,是那个永远智慧、冷静、淡定、风度翩翩,却怀着一副炽热心肠的男人。他的眼里似乎有几分无奈,有几分释然,又有几分期待,更多的,是久别重逢之后,生生压下去的喜悦。


他该怎么办?冲过去抱住他?那样未免太失礼。还是就那样走过去好了。萧景琰四肢僵直地往前走,竟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开口唤了声:“小殊……”


“咳咳。”列战英很大声地咳嗽了一下,对王志说,“陛下和梅先生有要事要谈,我们先去一边逛逛。”刻意把“梅先生”三个字咬得很重。


萧景琰自知失态,王志在场,梅长苏的最后一层伪装不能被揭穿。他也轻咳了一声,用力眨了眨眼,再抬头又是那持重而威严的帝王:“先生,朕有要事与你商谈,不知可否……”


“哦,那自然是没问题。陛下千里迢迢而来,梅某有失远迎,望陛下勿怪。”说着,便引萧景琰进了梅宅。


没曾想那梅宅从外看破破烂烂,里面却修得别有几分情致。精巧的回廊依着地面的走势,衬着空地里蓬勃的花草。进了屋门,萧景琰更是惊讶:这主厅的构造,除了尺寸小些,分明就是另一个梅宅。吉婶看到萧景琰来,吃惊极了,端了一盆子太师糕差点掉在地上,被旁边的飞流眼疾手快地抢过来。飞流救下糕点,塞了一个进嘴,一抬头看到萧景琰,竟也惊得停止了咀嚼,杏眼瞪得老大,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水……水牛!”


言毕,像是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连忙低下了头。


梅长苏笑道:“飞流,没关系,今后可以大胆说了。”言毕,眼神复杂地看了萧景琰一眼。他不想告诉萧景琰,收到那个木盒的时候,他有多么惊讶。打开木盒,那颗珍珠静静地躺在红缎间;由于年久,本应是莹白的色泽,如今却已泛黄。可他依旧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光洁圆润的珠子。


“给我带个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这是赴北境前,他以林殊的身份向萧景琰要求的最后一件事。此后,世上再无林少帅。他不愿去想,萧景琰不折不扣地一次次下海,终于淘到那鸽子蛋大的珍珠回来时,看到一个天翻地覆的朝局,看到一纸治罪的诏书,看到林府被查封的大门时,心中该是多么惶惶然不知所措,一时间他竟忘了,那时身负奇冤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人总归是要成长,只不过,方式千差万别。命运给予他们太过严酷的试炼,幸运的是,两人都挺了过来。


只是,萧景琰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费尽心机地离开,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可是,就非得躲过不可么?坦坦荡荡地面对他,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不比隐瞒、躲避和思念的循坏来得更爽快么?从他决定入京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便注定是瞒不住的。而景琰,不管他如何想,既然他诚心肯来,自己去见他一面,又有何妨?因此,他挣扎了一会儿,终究心一横,起身走了出去,这才见到萧景琰那惊喜又失措的模样。


萧景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见状,梅长苏对吉婶说:“把糕放在那边几案上吧。”又对飞流说:“飞流乖,苏哥哥和水牛有事情要谈,你先出去玩好不好?和里那姐姐去玩?”


飞流不情愿地撅撅嘴,还是出去了。


屋里终于清静了。梅长苏引着萧景琰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给自己沏了盏茶。一时无话。


“小殊。”萧景琰的目光在梅长苏脸上游移,又看着他的领口,袖口。


“不用找了,没有一点痕迹的。”梅长苏泰然地把玩着茶盏。


“我知道,是火寒毒,是吗?”萧景琰重见梅长苏的满心欢喜早已被忧愁替代,“有次你喝了我送的鸡汤,发病,我在密道里听见晏大夫他们说,便去查了。”


梅长苏笑了笑,“我说你这个笨水牛,怎么变得那么聪明,还刻意给我送那些个温平的药。原来是偷听来的。”


萧景琰眼圈却红了,“别笑!……告诉我,可治好了?”


梅长苏也收敛了笑意,什么也不说,只是啜饮了口茶。许久,方才徐徐吐字:“治好,能怎样?不治好,又能怎样?”


“治好,……自然是好;没治好,我去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去给你……”


“行啦行啦,逗逗你。”梅长苏噗嗤一声笑,“虽说身子仍然虚,但命是续下来了。”又饮了口茶,才迎向萧景琰疑惑的眼神:“我身上的火寒毒,当年老阁主为我挫骨削皮时便已经拔除了的。只是这毒仍残存在我的筋脉血气里,火寒时时相冲,夏易着凉,冬易发寒,保养起来甚繁琐,世人多无此财力人力来养,故而才说,拔毒的多活不过四十岁。可这些年我隐居廊州,除了动动脑子写写锦囊,保养得是极好的;再加上去年离了金陵后,老阁主云游归来,采回了高丽仙人参,善调和,极适合我的身体状态;加上那个里那打小练秘术,打通筋脉上颇有心得,老阁主便结合二者,自创了套新诊法,试了几次,竟医好了我的火寒相冲之症。如今仍是以调养为主,却已经慢慢地不畏寒了。”说着,便要脱外衣,“大中午的,天气可热起来了。”


萧景琰听到”挫骨削皮“时便已经暗暗掉了几滴泪,见他宽衣,忙红着眼眶拉住他的袖子:“快别!还是先养着的好,别操之过急!”言毕,才发觉自己一时心切,起身离他过近,慌忙收回手,正襟危坐,仰头止泪。


梅长苏看到萧景琰这样子,便也噤了声,不再言语,只是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袖子。


“都过去了。”萧景琰猛吸一口气,嘶哑着嗓音说。


“是啊,别想这些。你小爷我现在舒服着呢!”梅长苏故作欢快,“快,景琰,跟我讲讲,进来朝中有什么大事?”


“有什么大事?什么大事不都让蒙挚列战英他们告诉你了?还要我说?!”萧景琰被梅长苏欢快的语气感染了一些,也笑骂道,“大事不提,跟你讲讲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情吧。”说着,便把他和显庭解除误会的对话讲与梅长苏听。讲着讲着,梅长苏的表情又暗了下来。


“是我错了。”梅长苏闷闷地说,“我离开金陵的这些天也在想,显庭不该是那样的人。为什么我当时要那么跟你说他?我心中本来是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的教导的,为什么会引你往那些朝臣的方向走?”


“小殊……”萧景琰想打断他。


“别插嘴。”梅长苏不客气地说,可再开口时声音又软了下来,“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太恐惧。是我想错了,我经历了那些事情,太怕当年的争端又起,总是忍不住往悲观的方向去看,却忘了显庭和你一样,都是向着光明而生的人。”


“可李林,你看的是对的。”萧景琰说,“你深知他的秉性,深知他哪怕愿意归顺朝廷,心中却一直是想反的。”


梅长苏苦笑,“那又如何?错了就是错了。没早些让你定下决心,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我。”


“怎么会?”轮到萧景琰苦笑了,“你能回来,帮了我二十年,……这难道还不够么?”


说着,他不想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只想遵循自己的心,在最正确的时刻,做最正确的事情。于是他起身,绕过几案,紧紧地抱住梅长苏,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揉入生命。


“我真的……你终于……”萧景琰断断续续地呢喃。梅长苏感觉到,水牛绷了二十年的弦,终于还是断了。他的颈窝湿湿热热,他的肩膀随着萧景琰的啜泣而颤抖。他也抬起一只手臂,缓慢而坚决地环过萧景琰的肩。



评论(7)
热度(119)

© 山颜 | Powered by LOFTER